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qXlj4qEtMF8&ab_channel=三民國文

原文

昔者,仲尼與於蜡賓,事畢,出遊於觀之上,喟然而歎。仲尼之歎,蓋歎魯也。 言偃在側曰:「君子何歎?」

孔子曰:「大道之行也,與三代之英,丘未之逮也, 而有志焉。大道之行也,天下為公。選賢與能,講信修睦,故人不獨親其親,不獨子其子;使老有所終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,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。男有分,女有歸。貨惡其棄於地也,不必藏於己;力惡其不出於身也,不必為己。是故謀閉而不興,盜竊亂賊而不作,故外戶而不閉,是謂『大同』。

今大道既隱,天下為家,各親其親,各子其子,貨力為己,大人世及以為禮。城郭溝池以為固,禮義以為紀。以正君臣,以篤父子,以睦兄弟,以和夫婦,以設制度,以立田里,以賢勇知,以功為己。故謀用是作,而兵由此起。禹湯文武成王周公,由此其選也。此六君子者,未有不謹於禮者也。以著其義,以考其信,著有過, 刑仁講讓,示民有常。如有不由此者,在勢者去,眾以為殃,是謂『小康』。

譯文

從前孔子參加魯國的歲末大祭祀,祭祀完畢,走到宮門外的望樓上,非常感慨地歎息起來。孔子的歎息,大概是為了魯國而感慨吧!弟子言偃陪侍在旁,問孔子說:「老師您為什麼歎氣呢?」

孔子說 :「大道得以施行的年代,和夏、商、周三代賢君當政的時代,我雖沒能趕上,但還立志要使大道再行於天下。當大道得以施行的時候,天下是人民所共有的。選用賢能的人為政,講求信用,教人和睦。所以每個人不單孝敬自己的父母,不單愛護自己的子女,還使社會上的老年人都得以安享天年;壯年人能發揮所長貢獻社會;年幼的人能好好地學習成長。使鰥夫、寡婦、孤兒和沒有子女撫養的老人家,甚至殘廢疾病的人,都能得到照顧。使男子都有正當的工作,女子都有歸宿。人們不讓財貨等資源在地球上白白浪費,不用為自己私藏;人人只在乎自己有沒有為整個生命共同體付出心力,根本用不著為自己的未來擔心。所以,社會上就不需要有陰謀詭計,也沒有搶劫、偷竊和作亂發生的可能。因此,人們不用去關門來防範盜賊。這就叫做『大同 』世界。

如今大道既已無法維持,天下人各為其家。人人只孝敬自己的父母,只愛護自己的子女,生產財貨和付出勞力,都只為了自己。在上位的將爵位傳給自己子弟,成立所謂的禮節制度。又各自築起內外城郭、挖掘壕溝,來保衛一己的領土。對自私而迷失本性的人們,按照禮義定出法度來規範他們,以確立君臣的尊卑,加深父子的恩情,使兄弟和睦相親,令夫妻和諧相處。由此而設立各種制度,劃定田里彊界;以此尊崇勇敢和明智的人,以獎賞對自己有功的人。這樣一來,一切陰謀詭計就產生了,而戰爭也就由此而起。夏禹、商湯、周文王、周武王、周成王和周公,都是這一類的代表人物。這六位賢君,沒有一個不是小心謹慎地運作著禮義制度來治國的。他們以此來彰顯行事的是非標準,養成百姓誠實守信的風氣,又明白地指出人們的過錯所在,以仁愛為典範,講求互相推讓,使老百姓能有法規可去遵從。如果有人不以禮節制度來教化人民的話。即使是有權有勢的也會被推翻,而民眾都會視之為禍根,這就叫做『小康』世界。」

賞析

春秋時代,是歷史學家所稱的亂世,據司馬遷所述,在那個時代裡,「弒君三十六,亡國五十二。」至於諸侯奔走,不能保有其國者,則不可勝數,各國政治因禮教崩壞而陷入空前的混亂。因此,孔子感嘆禮教崩壞的言論,在論語之中亦有所見。

如:齊景公問政於孔子,孔子對曰:「君君;臣臣;父父;子子。」即是針對齊國國政而發。當時,齊國則由陳氏執政,陳僖子施惠於民,培養自己的勢力,對齊君構成威脅,齊景公雖知陳氏的企圖,但無法制止,因此向孔子問政。

此外,孔子也曾說:「八佾舞於庭。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?」「八佾」是以前天子觀賞之舞,天子在行祭典時所使用的。連魯國國王都不敢使用,而季康子只是一名大臣,卻在自己家中行使八佾舞,這是僭越身分,不分長幼,輕視天子的,因此孔子才會認為如果這種事都可以忍受,還有什麼壞事不能忍受?還有什麼事不敢做?由此可以看見孔子不僅對禮教崩壞的痛心,同時也對這樣的情況提出嚴厲的抨擊。

正因為當時的禮教崩壞,才引出孔子對於古代政治的嚮往,而暢發他對治國平天下的議論,我們從《論語‧述而》中:「子曰:『甚矣,吾衰也!久矣,吾不復夢見周公!』」也看見孔子對於上古聖君賢相治理國家的嚮往。

本文主要記載孔子以五帝之治為「大同」,以三代之治為「小康」;表面似只論述「大同」與「小康」之區別,但主要是說大同社會已經隱沒,只給人一些憧憬。而在「天下為家」的「小康」社會中,須效法禹、湯、文、武、成王、周公之所為,謹慎地執行以禮義為紀綱的制度,才可使天下免於禍殃。這顯然是自孔子以來的儒家政治思想的論點。